第(2/3)页 “好了,他告诉你了,他是对的。”鲁红军对紫砂壶说,然后命令乌力天扬,“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简雨蝉君临一切地站在一大群北京人中间。北京男人。他们全都穿着挺括的晚礼服,剃着寸头,活像一群打着领结的方头蝙蝠。她空着手。那些时髦的男人被她迷人的目光擎在精巧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可笑。 “谁没有理想呢?理想就像人类的瘊子,你不知道它怎么就长到你身上来了。”一个长得像草本植物的男人冲动地对简雨蝉说,“可是,做一个伟人并不容易,他要操多少心哪!至少有一半人想当**,可是只要想一想**操了多少心,他们就放弃了,他们只配老老实实做普通人。” 简雨蝉微笑地看着草本植物,眼里充满了同情。她依然那么婀娜多姿,大理石般优雅的脸颊,箭矢般锐利的乳房,保养得很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大髻,黑而发亮的发丝衬托着她长而白皙的脖颈和脸上的红晕,一袭白裙,圆润的肩头随意搭着一条随时可能滑落掉的淡蓝色斗篷,像令人眩晕而又傲慢地宣称自己不守规范的唐朝女人。她的目光澄澈而明亮,很容易看进去,可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乌力天扬在西藏墨脱见过一种丽匿盾猎蝽,他被它的美丽给迷住了。后来他特地为这个查过资料,知道丽匿盾猎蝽的种名叫excellens,意思是精美的,优秀的,完美的。他趴在草丛中着迷地看它,一直到它睡完一觉,慵懒地消失。他觉得它的雅丽之态像极了简雨蝉。什么叫完美?完美就是什么都喜欢,什么都天真无邪,不装深沉,不做出痛苦不堪的样子,哪怕真的痛苦,还是喜欢,就算喜欢不成,也不放弃,这就是完美。 “你明白吗,你是一种后遗症,就像生了一次孩子,生怕了,一挨操肚子就会疼。”鲁红军狡猾地一笑,对站在人群外发怔的乌力天扬说,然后像一个身着红袈裟的胖住持,把乌力天扬推进人群,“介绍一下,乌力天扬,我的助手。” 简雨蝉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意外,清澈的目光如水般淌过乌力天扬的脸,再淌过他整个儿人。宽肩膀,宽颧骨,长胳膊长腿,肤色黝黑,一套脏兮兮的丹宁布牛仔。这样的乌力天扬站在蝙蝠当中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诸位,别往他身上瞧,别以为那是‘红旗飘飘’的标识,我可不喜欢这种落魄的品位。”鲁红军就像一只发情的鸽子,咕咕地围着乌力天扬,转动他的轮椅,“什么是品位?就是克制你的本能,学习如何压抑自己,捏住自己的鸡巴,用假模假式的那一套宣称自己得到了升华。就是说,什么时候你成功地患上了神经衰弱症,什么时候你就有品位了。” “你还是把我当成野蛮人吧,”乌力天扬平静地说,“那样我会更舒服。” “少蒙我,”鲁红军哈哈大笑,用力拍乌力天扬的肩膀,“我知道你怎么想,可那没用。你要想,世界真的没有那么严肃,这样一想,你就觉得轻松多了。” “干吗要羞涩?”简雨蝉问乌力天扬,口气旁若无人,然后她转过身去,微笑着看蝙蝠们。她的目光让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生命的可怜和荒芜,“他有一种破坏与毁灭的时尚,对吗?” 乌力天扬的确羞涩,而且谨小慎微,仿佛他不是在一个充满**的江湖气味的高贵会所里,而是面对着一池幽水,他的任何动静都可能改变水的原形,水底的鱼儿会惊吓着游开,水的气息会弥漫成大陆气息,水再不能复原成原来的样子。 “我早就看见你了。我在想,过一会儿我们会见面的。”简雨蝉抿着嘴笑了一下,一点儿也不让乌力天扬有溜号的念头,旁若无人地对乌力天扬说,“我当然会这么想,因为我是为你来的。” “告诉我,”鲁红军夸张地做出一副痛苦万状的表情,揪乱自己稀疏的头发。 “你用什么方法让美丽的女人摆脱不掉你?噢,乌力天扬,她们欠了你什么?” “别激动。”简雨蝉像哄一个孩子,弯下身子,抚摩鲁红军的头发,把它们弄乱,“激动对一个反复成家却不能让老婆生孩子的人是十分有害的。” 北京男人的生命迅速地枯萎下去。鲁红军在问谁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颁布的事儿。灯光突然亮了,新上来了奶油鳟鱼汤。 乌力天扬和简雨蝉离开大厅,去了露台上。那里只有他和她,他们俩。 “我有时候会恨自己,”她太聪明了,看出他在想什么,“无论怎么做出轻佻的样子,都装不像。” “还好。”他也看出来了,她在故意糟蹋自己,“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那你哆嗦什么?担心我也会抚摩你的头?担心每个女人都渴望收藏你一根尊贵的头发,让你不得不变成一个秃子?还是屋里的那些人会抢着送你一沓支票,你没法儿花完它们而欠下太多的人情?” 她仍然美丽而任性,明净的皮肤紧绷绷的,却和他一样,不肯原谅对方。可这没关系,他想,黑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迷恋。即使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他仍然迷恋着她。他只是无法判断,她是怎么想的。 “知道吗?我想把你宰了,老这么想。”她对他说,口气相当轻松。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