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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福强？识别番号c072？”乌力天赫不动声色地问一个精神疲惫的高个子。

    “是。”高个子犹豫了一下，看着乌力天赫的并非中**队的大尉肩章和套了消音器的手枪。

    困难到这个时候才算真正到来。不是沈参谋，是另外四名中国官兵——一名副排长，一名步谈机员，一名火箭筒弹药手，一名机枪手。其中副排长、火箭筒弹药手和机枪手带着伤，火箭筒弹药手和机枪手还是重伤。怎么走？

    这还不算是最困难的。回撤的时候，他们遭到了阻击。意外。意外随时随地都会出现。

    一大群绿色领花的对方武装公安，差不多有四五十人，他们从峡谷里出来，和向峡谷里走去的乌力天赫等人迎面相撞。双方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防不胜防。乌力天赫没有更多的衣裳给中国官兵们换，他们被认了出来。乌力天赫的行动快了好几拍，他将霰弹枪的旋纽拨到全自动位置，扣住扳机不放，打完了一个弹匣。沈参谋手中的ak-47步枪也开了火。乌力天赫向纷纷倒下的对方武装公安抛出两枚强爆力手雷，领着人仓促往峡谷外撤退。一名中国士兵在撤退时被打死了，是那名没受伤的步谈机员，乌力天赫甚至没有机会把死里逃生又生里奔死的他带走。他得把追击者引开。他让沈参谋和三个兵朝小河边跑，在那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着他。

    乌力天赫在峡谷口的一块岩石后箭螳似的紧缩着，换上新的弹匣，然后振翅跃出，扣动扳机。他的准确射击让追击者丧失掉一半的人。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击中的。一发中国制造的56式半自动步枪子弹钻进了他的腹部。他就像一个决心要打破纪录的跳高运动员，用力往上跳去，手中的雷明顿霰弹枪飞到一旁，然后，他重重地摔倒在了岩石旁的灌木丛中。

    有几秒钟时间的昏迷。乌力天赫感到了暖烘烘的血，它们像在他的身体中窖了太久的陈年老窖，急不可耐地从他的手指间往外蹿。有一段时间，他有点儿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开手，让血畅快地冲破肉身的樊笼，挥发向大地。为了这个，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血。也许它们本来就不属于他，只是他的祖先寄存在他身上的，或者要由他来传给更遥远的后代，他的后代。

    一想到这个，想到遥远和后代，乌力天赫的眼睛一亮，用力挣了起来，先把自己靠在岩石上，然后迅速行动。他现在可以使用很难控制的c-4炸药了。它让好几名不知天高地厚往上拥的对方公安飞上了天。趁着这个机会，他离开了峡谷，沿着一片茂密的金鸡纳霜树园穿上了一条林中小路，跌跌撞撞向山上攀去。

    半路上，乌力天赫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止住了大量流血，然后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布下了好几处迷魂阵，埋下了几枚微型跳雷。直到确定甩开了追踪者，他才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下，为自己注射了止血针剂和防感染针剂，并且重新包扎了伤口。由于剧烈疼痛和大量失血，他开始呕吐。他决定停止逃亡，睡上一觉。他在丛林中找到一个穿山甲使用过的土穴，把它处理了一下，钻进去，用灌木盖住洞口。他就像一只在搏斗中受了伤回到巢穴的穿山甲，很快睡着了。

    乌力天赫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他发现，他的手枪枪管上，居然有一只漂亮的细角尤犀金龟在悠闲地爬动，它的油亮的盾片在灌木透进的夕照中闪闪发亮。还有一群蚂蚁，在他腹部的伤口四周愉快地忙碌着，从被血染透的枪口破绽处，把一些细小的人体碎屑搬出来，运走。他看出来，那些蚂蚁很兴奋，一个个非常卖力。他第一次知道，蚂蚁也吃人肉。

    现在他得回去。他得找到沈参谋和另外三个兵。没有他，他们走不了多远，回不到自己的国家去。他在心里谢过那只不曾相识的穿山甲，从它或者它们舒适的巢穴里爬出来，判断了一下方向，沿着另一条丛林小道向河边走去。伤口疼得厉害，因为失血过多，人很虚弱，他走得有些困难。但这没有阻止住他。他看见一架老式的o-ie鸟狗式空中观测机从树林上飞过，嗡嗡的，像只大苍蝇。借着这个机会，他靠在一棵树上休息了一会儿，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再为自己注射了一支防感染剂。现在他知道那个空中的偷窥者飞去了什么地方。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他也知道了自己还剩下多少可以依赖的伙伴。他可以继续上路了。

    乌力天赫在河边一丛水松林中找到了沈参谋和另外三个兵。他们正准备离开那个地方。

    “我们以为你……你回不来了……不回来了。”沈参谋看见乌力天赫，又惊又喜，还有点儿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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