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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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平时每天上班下班,并不觉得时间的难熬,有时不知不觉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盛国华那天夜里匆匆从中南离去,穆干生几乎是在一分一秒地熬着。如果说他担心省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还不如说他是在担心自己。他真的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四天,这天早上,穆干生正准备出门,电话响了,一接电话,原来是高德建。
干生,你知不知道,咱们那天说的话变成现实了。
什么话?
老薛,薛涛马上调走了。高德建说,市委常委已经讨论过了,让他出任豫江县县委书记。
还没等穆干生说话,高德建又接着说:据说彭成仁亲自征求他意见,他主动要求离开组织部,到县里去任职。
穆干生愣住了,半天才说:这个消息可靠?
干生啊,我高某人是那种随便乱说的人吗?不信你看,这两天薛涛肯定出院回组织部上班,而且很快就宣布命令了。
听到关于我的消息了吗?穆干生有些沉不住气了,着急地询问高德建。
高德建没有就穆干生的话题往下说,犹豫了好半天,才说:你知道谁到组织部来当副部长了吗?
穆干生的脸上没了血色,沙哑着声音说:谁?
高德建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如果让你我参加讨论,排满了全县处级干部,也不可能轮到他。
到底是谁?
豫江县委副书记葛善根。
他?穆干生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像鸡蛋似的,怎么会是他?
领导要重用一个干部,总是有理由的。高德建说,首先是葛善根和老薛在一块儿干过,两人的矛盾很深,薛涛去当县委书记了,而且薛涛说葛善根不调走,他就不去豫江。这当然是一个方面,按说,像葛善根这样的人,只能调到其他县去,或者到市直机关当副局长。可是……
穆干生这几天本来心情就很郁闷,人们常说一个人背运时,连喝凉水都塞牙,他无心去想薛涛是因为什么关系而重新被起用的,更不愿去想葛善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高德建大概感觉到穆干生心情的沉重,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穆干生还握着电话,直到听筒里响着嘟嘟声,他才放下话筒,一个人愣愣地想着心事,这两年自己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在外人眼里,三个副部长一个被整,一个躲进医院,好像只有他还大权在握,似乎方之路在重用他,可人们哪里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现在,葛善根调来当副部长了,他就是不调出组织部,也无法和葛善根相处下去,更何况还不知道葛善根和方之路是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时,穆干生却又迟迟没有离开办公室,直到十二点钟过后,他才懒洋洋地踏着楼梯下楼去了,到了楼前的老槐树下,一陈凉风拂面,他忽然意识到,夏天哪来的凉风。抬头望望老槐树,已经分不清枝干婆娑的树枝哪是枯、哪是荣。绕着大树走了一圈,顿时有一种离别的惆怅。
干生!
听到喊声,穆干生猛一回头,像受到意外的惊吓,愿来是高德建。
干生,早过了下班时间了,你还对着老槐树炼丹啊!高德建说。
高副部长,我在想啊,人真的不如树!
算了,别春恨秋悲、感悟伤怀了。高德建靠近一步,我准备去北京一趟,要不……
穆干生瞥一眼四周,一阵不寒而栗,目光落在高德建的身上。
干吗这样看着我?高德建说,与其这样煎熬着,还不如拼他个鱼死网破。
穆干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生平以来,他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从小学到大学,一路高歌,参加工作后也是如顺风的船,年纪轻轻就官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应该知足了,何况官这个东西什么是尽头?虽然高德建没有明说,他知道高德建是什么意思。此刻的心情,真的有点冲锋陷阵的感觉。
其实没什么可怕的。高德建说,我被关了那么多天,遭到万人唾骂过,可是不是我儿子他们,恐怕我的腐败罪名早已认定了。你记得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故事中杨乃武的姐姐诉状里有一句状词叫江南无日月,神州有青天吗?我们去北京,中纪委不会不管吧?何况我的案子也是他们亲自处理的。
噢!穆干生低着头,往前走着。
好,你不干,我也能理解你,高德建说,你可能还抱着幻想。
高德建说完,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举旗造反,把他知道的问题捅给纪检部门,穆干生不是没想过,特别是浒河县那次选举,宾馆服务员在方之路的房间里发现了两张银行卡。选举时的选票上被做了手脚,郝莹梅到底怎样当上县长的?匡宇宙又是如何成为副县长的?这些并不难解决的疑点,只要有一个问题突破了,也许许多问题都会被揭露出来。可是,穆干生想到自己当过县委组织部长,现在又是市委组织部长,自己真的能像*****那样揭竿而起?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总之,他的心里矛盾极了。
穆干生回到家里,妻子中午从来不回家的,他感到十分孤独与寂寞,胡乱吃几口剩饭,躺到床上,却毫无睡意。于是翻身起床,想到前日饭桌中有人说到测算姓名可以知道自己的命运,穆干生也无聊之极,便打开电脑,点开网页,输入自己的姓和名,再点入姓名测算。却见第一栏内写着权威刚强,突破万难,如能容忍,必获成功。
再看第二行,只见风云蔽日,辛苦重来,虽有智谋,万事挫折。最后一段是:心直,有疏财重义的气概,易被人迫害或受人煽动,劫财殊多。
穆干生原本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但是,似乎又觉得不少地方太像自己的性格了。当他想到如能容忍,必获成功这八个字时,他把自己刚才那种举旗造反的念头渐渐打消了。即便被贬到哪个局去当副局长,但他相信任职的文件上还会有一个括号,括号里还会有正处级三个字的,他竭力忍耐着心中的愤和恨,这样做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出头之日,万一举旗造反失败了,说不定会很惨的。高德建就是他的镜子,被抓起来半年多,虽然宣布双规是错误的,可是,市委还会使用他?高德建已经五十八岁了,而他才四十来岁,今后的路还很长。想到这里,穆干生更加犹豫起来了,他真的没有勇气去揭发方之路了。
穆干生虽然不相信一个人和姓名能够决定人的命运,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却轻松多了。也许人的情绪是需要释放和发泄的吧!
穆干生索性输入妻子的名字,邓楠予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人在遇到挫折时自然会相信自己的命运,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在网上干了这样的事。接着又不自觉地把邓平予的名字输进去,仔细一看,让他大吃一惊。且不说前面的好与坏的那些词语,只是其中那几句奇怪的语言,极凶的配置,非但不详不伸、不成功,以致发狂、自然之凶灾,再看下去,又写道:命运严重压抑,且有灾祸或急变。严重的有自杀情形发生。
这些年来,穆干生从来没有闲情逸致去网上搜索这些无聊的东西,今天却因心情寂寥,不知道怎么七搜八搜就找到这些东西了,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些东西,但正是这些东西把他的心情弄得混乱起来。
关掉电脑,穆干生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决定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妻子,藏至心中。不知过了多久,却忘了上班,直到手机响了起来,他急忙拿起手机。
电话里传来韩娟的声音:穆副部长,方部长让我通知你去彭书记办公室。
什么时候?
现在。
你知道什么事吗?
穆副部长,我真的不知道。
放下电话,穆干生有点不安起来,一种不详的兆头袭击着他。心脏狂跳了起来,他努力做深呼吸,仍然感到几分窒息,于是干脆憋住气,听说一个人心跳不正常时,憋一口气能够调整心脏的节律。他连憋了两口气,似乎渐渐地觉得心跳平稳些,才匆匆出了家门。
从他家到市委虽说不远,但也不近,快步走也要十五分钟以上。穆干生平时也常常步行,现在他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迫切而焦急之感。出了小区,刚好过来一辆出租车,他便招了手。很快到了市委大门口,穆干生下了出租车,大步向市委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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